父亲虽然成功转型为菜农, 但卖菜的几个钱毕竟很有限, 母亲在饭店打工,工资也很微薄,而家里有两个上学的孩子都需要用钱。那时候,学校一让我们交资料费书费补课费,我们就发愁开口问家里要钱。但我知道,对此真正发愁甚至感到恐惧的是刘静。因为她和我不同, 她本来是已经参加了工作的人,已经开始挣工资了,逢年过节都应该孝敬父母了,结果她一扭头又去读高中考大学了。父母对她本来就不满,但也无奈,所以每逢她开口要钱的时候,母亲总免不了要发几句牢骚,甚至有时候会奚落她几句。
所以班上每次要交什么钱的时候,她都是最后一个交,先是拖延磨蹭,拖一天是一天,到最后实在拖不过去了,她就深吸一口气,屏住呼吸,像准备跳水一样,横下心来,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,做出无赖状向母亲伸手要钱。所以每次要完钱, 她都像刚打完仗一样, 看起来精疲力竭, 仿佛使尽了全身的力气。有一次,母亲给她钱的时候又数落她,你不是能耐得很吗,看看你,给家里添了多大的麻烦。她低着头,眼睛盯着一个角落,默默听完数落,然后从母亲手里接过几张钱,装进口袋,她已经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住。只见她站在门口,呆呆立了几秒钟,然后回头,疾走几步,猛地把桌子上的一堆课本全扔到了地上。她一边扔一边歇斯底里地朝地上哭喊着,以后我都还你,都还你们,我上班不就是个纺织女工,不就是和你们一样,我还能是什么,我还能是个什么东西?